當一個孩子被診斷為自閉症譜系障礙時，家長通常會尋求各種治療方法，其中ABA應用行為分析在香港是一種常見的治療方法。ABA是通過觀察、分析、引導和改變行為去幫助孩子學習社會顯著行為，當中會鼓勵正向行為和忽略負向行為。然而，ABA在國際間存在很大爭議。有研究指出，童年時期接受ABA可能會導致創傷，這些曾經接受ABA的人較容易出現如「戰鬥、逃跑或僵住 (fight-or-flight-or-freeze)」等壓力反應，也較可能出現創傷後壓力症候群(PTSD)症狀 (Kupferstein et al., 2018)。
在ABA的優缺點討論中，聆聽自閉症人士的聲音很重要，因為他們正是接受過這種療法的人。最直接的方式就是聽聽他們如何說，過去有不同的研究訪問了那些在童年時期曾接受ABA治療的自閉症人士，請他們回顧經歷和分享感受 (Anderson, 2023; McGill and Robinson, 2020)。
不少受訪者指出ABA過度強調「矯正」行為，讓自閉症人士模仿同齡的神經典型者，甚至強迫他們改變行為來符合典型發展標準。他們指出自己不應該被改造成「典型」，因為這忽略了他們的獨特性，也貶低了他們的價值。如前所述，若ABA的目標是提高社會顯著行為，那誰來定義甚麼是社會顯著行為？是神經典型的治療師嗎？他們會怎樣訂立目標呢？
我節錄了幾句令我印象深刻的說話： 「我被當作動物對待，而非人類，他們試圖阻止我搖擺身體，但這是我保持冷靜、防止情緒崩潰、表達自我的方式」(I was treated more like an animal than a person, they tried to stop me stimming (which I need to do to stay calm/prevent meltdowns/express myself) 「如果我服從，他們會以高高在上的方式表揚我，並給我獎勵，就像你對待小狗一樣」(If I complied, they complimented in a condescending manner and gave me what I liked, just as you would to a puppy)
即使有部分人承認ABA幫助他們掌握了一些技能，很多人都認為ABA對他們來說是一個創傷性的經歷，使他們失去了自我和自尊心受損，在人際互動中也因被訓練到要偽裝自己而導致無法真正與他人建立關係，對他們的自我身份和心理健康造成了深遠影響。他們認為之所以認為ABA不符合倫理，是因為它將自閉症視為需要「修正」的問題，而非多元的一種表現。
另一邊廂，ABA治療師認為這是自閉症人士對ABA的誤解，並強調近年來ABA的方法和策略已有改變，然而近二十年有關ABA的爭議依然持續不斷。每個人接受的ABA內容不會完全一樣，對ABA的手法也可能會有不同的詮釋，但他們認為ABA會帶來創傷是事實，我們不能簡單地將他們所有的負面感受歸咎於對方法的誤解。
通過提供獎勳或後果來增強某一行為的出現，這一原則是可行的，我自己在言語治療和聽力學中也會運用這一方法來促進孩子學習。我認為關鍵在於治療師有否抱包容和理解的態度以及設定的目標是什麼。若是強行以「神經典型」的標準來訓練自閉症人士，這樣的做法就不應被推崇。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獨特性和需求，強迫他們模仿或符合主流的行為標準，無視其個體差異和特質，這可能會對他們的心理健康和自我認同造成傷害。
站在家長的角度，我們當然希望選擇最有利於孩子成長的治療方法，而這些研究結果提醒了我們在選擇治療時需要格外謹慎，細心考慮到對孩子的長遠影響。讀完這篇文章後，相信你會理解多了一點那些曾經接受過ABA的自閉症成人的想法。
自閉症不是一個需要被「治癒」或「修復」的問題，而是一種多樣性的存在。真正的目標應該是幫助他們在主流社會中找到適合自己的方式，接納自己的特性並發掘自己的優勢，才是長久之計。
Reference
Anderson, L. K. (2023). Autistic experiences of applied behavior analysis. Autism, 27(3), 737-750.
Cooper, J. O., Heron, T. E., & Heward, W. L. (2007). Applied behavior analysis (2nd ed.). Upper Saddle River, NJ: Pearson.
Kupferstein, H. (2018). Evidence of increased PTSD symptoms in autistics exposed to applied behavior analysis. Advances in Autism, 4(1), 19-29.
McGill, O., & Robinson, A. (2020). “Recalling hidden harms”: Autistic experiences of childhood applied behavioural analysis (ABA). Advances in Autism, 7(4), 269-282.
